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,浙江温州市乐清县(现为乐清市)的柳市镇,涌现出一批个体经商户。他们在五金、矿灯、螺丝、合同、旧货、目录、线圈、电器等多个行业,不论是业务还是收入,均遥遥领先,在那个大米尚为2毛钱一斤的时代,有人年纯收入就能达到3万元。他们被称之为温州“八大王”。但在1982年全国开展“严厉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”的运动中,“八大王”被作为经济犯罪分子受到打击,有的被收审关押,有的“畏罪”潜逃……是谓“八大王事件”,不仅在温州甚至在全国影响深远。
十八大期间,《温州一家人》在央视黄金档播出,剧里面的人物“废品大王”赵冠球,就是根据胡金林真人真事而改编的。
《温州一家人》的热播,是全国很多观众对温州商人再次产生浓厚兴趣,今天我们就聊聊这位“电器大王”胡金林。
1957年,胡金林出生于浙江省乐清县柳市镇。现在称为“中国电器之都”的柳市,当时还是个贫穷的地方,人多地少,除了做生意没别的活路。
1976年,还不到20岁的胡金林,就开始做电器生意。当时温州的社队企业很多,但是没有进货的渠道,他就到周边的城镇去进那些国营、集体商店滞销的电气器件,五金工具、小的量件、标准件什么的,进货渠道也五花八门。在那个年代,这样做显然是有很大的政治风险的。很快,他就迎来了第一次政治打击,农历正月十六开始做的,到十月份就被抄家了。
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胡金林的生意也得到了迅速发展,很快博得了“电器大王”的称号。“要电器,找金林”成为一时的流行语。 “其实我做的就是掌握了市场的脉动,知道如何帮工厂处理问题,帮农民处理问题。比如农机上的零件,有的用用就坏了,我就给他们找好的,人家卖六块,我们卖八块,农民也愿意买。”胡金林这样解释道。
至1981年,柳市已有300多家门市,以及10多万遍布全国的供销大军。而胡金林的年营业额已有120万元,冠绝柳市,人称“五金大王”。
1982年,国内经济趋热,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对原有计划经济体制造成冲击,全国开展了严惩经济领域中的严重犯罪活动。不管是谁,不管属于哪个单位,不论其职务高低、身份如何,都要一视同仁。因发展私营经济而备受争议的温州地区,成为重点打击区域。
乐清市财税局查账,当时胡金林在信用社的账户上有120多万元。有关人员跟他说:一家社队企业的产值也就是十几二十万元,你一个经营部已能顶好多个社队了。最后得出的结论是,这个税收是不合理的,要重交。于是补交了5%的营收税,在一个月之内缴了6万来块钱。胡金林当时认为他经营的又不是国家管制的东西,按现在话说只是物质调剂而已,应该没那么严重,事情就这样做才能够了。
随着“打击投机倒把经济犯罪活动”展开,市场经济提前发展的温州成为重灾区。包括胡金林在内的“八大王”首当其冲,大部分被捕入狱并判刑。胡金林提前得到消息,潜逃外地。 之所以选择潜逃,是因为当时乐清内定下来枪毙十个典型,有的、抢劫的,他就是投机倒把的典型,其他九个都毙了。
1982年7月,胡金林连夜仓皇逃出柳市后,一路北上。先是坐船来到上海,然后辗转北京,吉林,长春。因为是公安部的全国在逃通缉犯,他每呆一处不久即转移。最最艰难的时刻,他甚至逃到了座山雕的老巢,就是那部著名的《林海雪原》里描写的东北夹皮沟。
就这样过了两年的亡命生涯后,时间到了1985年的1月。当时,整个国内大环境开始又不断趋暖,特别是当他听闻温州市委对“八大王案”进行了,觉得风头算是彻底过去了,就悄悄溜回了柳市。回去当夜,他就被警察抓走了。
第二天,乐清县广播站高声播报“全国经济要犯,八大王之首胡金林抓获归案。”胡金林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,因为他被关在重刑犯单间。可是,两个月后,胡金林无罪释放。
当年的胡金林,能活下来已经觉得很幸运了,不敢奢望道歉,更没想到多年后会成为改革开放的典型。“八大王”事件过后没多久,当时的浙江省副省长吴明达到柳市看望胡金林,希望他继续努力经营,胡回答说:“ 我只希望比大的差一点,比差的好一点,最起码人格不丢。”
1985年,老百姓盖房子缺少的钢筋太多了,轧钢厂则是温州的一个空白。胡金林投资100万元,创办温州第一家轧钢厂,希望填补当地基本的建设的需求缺口。但事与愿违,当时用的轧钢材料,是利用拆船公司把世界各地报废的船只拉到温州拆出来,拆下来的钢材钢板质量是没问题的。但拆钢这项业务在环保等方面却有很多门道。胡金林完全不懂行,最后造成大量浪费,亏得一塌糊涂。到了1989年,把轧钢厂清盘之后,早些年的积累基本都被亏进去了。
最终,胡金林还是回到老本行,创立三林机床电器厂。重拾旧业的他很快如鱼得水,仿制出的交流接触器,品种比北京上海的国营大厂还全。至1993年,其年产值已达五六千万元。这一年,乐清政府召集了胡金林、南存辉与胡成中等当时的“电器五强”,提出让其收编当地其他较小的电器企业组成大集团。面对如此诱人的橄榄枝,胡金林再度拒绝了。
2000年,时任总理提出建立“中国—东盟自由贸易区”。胡金林闻风而动,在东南亚考察了一圈后,他看中了内战后百废待兴的柬埔寨。
2001年,胡金林去了柬埔寨,两间门面、10个房间和一个大仓库,成立三林国际电器(柬埔寨)公司。
2007年,在柬埔寨桔井省取得15万亩原始森林的特许使用权。胡金林看准了橡胶种植业,一连开了6家公司,每个公司买下1万公顷林地 (柬埔寨法律规定,外资公司每家只能买1万公顷土地),“橡胶是无法替代的资源,我国只有海南、云南出产,八成依赖进口。而柬埔寨正适合种橡胶,我这也是给国家作贡献。”
2008年,柬埔寨温州同乡会正式注册成立,胡金林被推选为首届会长。胡金林成为柬埔寨的电器大王和橡胶大王,还办了汽修厂之类的产业,获得6万公顷的橡胶园和土地开发权。
如今的胡金林,将生意交给大儿子也过来帮他打理。他膝下多了一对可爱的孙儿孙女,一家三代虽然远在异邦,但也其乐融融。